2010年6月28日 星期一

「方舟不是神話佈道大會」在佈什麼道?——我在6.26當晚的親身體驗

早陣子轟動一時的「發現方舟」(基督教聖經中記載的挪亞方舟的故事),究竟如何被人用作基督教裏的「福音佈道」?香港的影音使團,在6月26日為我們作了示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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佈道會在當日分為兩場,早場3pm,晚場7pm。在與市區相距甚遠的亞洲國際博覽館(鄰近香港機場)舉行。我去的是晚場。即使地方比較偏遠,但5,000多個座位中,差不多有9成「爆滿」。我在東涌搭佈道會安排的城巴到達會場,等車途中,我觀察到差不多有一半前往的是青少年人。

一進場,一班公眾非常熟悉的基督徒藝人就來獻唱——有孫耀威唱他在新碟中的新歌(他在台上表示,我才知道);高皓正、梁雨恩等藝人先來一曲《偶然遇上的驚喜》,再來一首《上帝早已預備》,之後是一首節拍強勁的歌曲。一班藝人在台上拍手、跳上跳下,歡呼喝采,並叫全場人士站立,跟他們一樣拍掌跳舞,「今日係歡喜快樂的日子,哈利路亞,哈利路亞!」

鏡頭不斷對着台上的藝人Zoom in / out,又不斷Fade in / out不同角度。這些技術,與那刻的氣氛,與一個音樂會很相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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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,要為「發現方舟」這宣布做一點澄清。

我進場時,收到大會一叠刊物。其中一份叫「號外」,列出了12條「探索方舟FAQ」。影音使團承認,他們的探索,其實是發現「九成」是挪亞方舟。他們承認,「探索隊並非進行考古,而是探索、尋找及拍攝」,但這次「九成」的發現,是「經過當地考古學家以『排除法』論證。」

於是,我從他們的「號外」中,嘗試了解究竟「當地」和「排除法」是什麼意思。

影音使團在「號外」裏不斷強調他們採用的是「排除法」——「……因此基於實證、歷史文獻和目擊人證詞,唯一有理據的可能解釋就是挪亞方舟」

在「因此」之前的一大堆原因,除了是錄像中的美國哈佛大學人類學博士Joel Klenck以及荷蘭方舟探索家Gerrit Aalten幾句同樣用了「排除法」的說法,絕大部分就是他們與土耳其當地考古學家的合作發現,亦即之前提及過、「當地」的意思。

影音使團這樣描述他們與土耳其「當地」的關係:「土耳其的國情決定了這次世界性大型發現需要用特別方式(新聞發佈的形式)來公佈」;「政府和官方的支持,決定了在土耳其亞拉臘山探索方舟的成與敗……這是高難度的技巧,也是一般只着重科研的科學家所不能理解,就是要在別人後花園挖掘,也要尊重屋主的規矩。」;「因為是在土耳其境內的發現,尊重土耳其專家是理所當然。」

佈道會上播出一段十多分鐘的片段,大會表示,這是一套「絕密」片段,只曾在某些新聞發佈會上播出過,而且只是他們所拍攝部分的十分之一。

片段介紹了「七個空間」,重點表示這些空間及設計,例如間格、橫欄,以及相信是牽住動物的小木柵,跟聖經對方舟的描述如何吻合。大會請來位於馬灣的「挪亞方舟」的建築師伍則堅,解釋所發現的方舟的結構。伍經常說出「似乎」、「按推論……」、「機會好微!」等字眼,與影音使團的「九成」想法「非常吻合」。

從以上可見,影音使團說的「九成」,而不是「七成」、「五成」或「三成」,其實是指在他們認為的範圍裏的可能性;排除的,也是在他們所認為的範疇裏,要排除的東西。

我拿起手上他們的場刊,上面寫着「全球災變‧方舟驚現」——這卻是多麼一個堅定又具信心的宣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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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到這裏,你或許還不明白,「發現方舟」和佈道有什麼關係。

當時,我心裏也在問同樣的問題。

我理解到,大會在說出他們所發現的方舟有幾多成真實後,就嘗試以另一種角度去「佈道」。

片段播完後,影音使團負責人袁文輝和探索隊隊員、資深拍攝工作者楊永祥以及藝人梁藝玲,講述他們探索的經過。三人不斷強調過程如何艱辛、冒險、「揾命博」,「發現方舟的地方在高山上,含氧量低,又近一個火山山頂,身邊不斷有石頭跌落」;「我哋成日見人從山上抬回一具具屍體」;「拿樣本要鑿冰,但探索時正置冬天,過一會冰又封回幾尺,很麻煩……」;「那裏不時有軍事衝突,軍方與當地的庫爾德人經常開火……」

「但靠着神的帶領,我哋最尾都可上到山探索方舟!」梁藝玲表示。袁文輝說:「我哋用信心、向神祈禱,用生命博返嚟!」,「我覺得藝玲能安全返嚟,已經係一個神蹟!」

另一隊員李耀輝(Panda)在錄影中表示,自己第一次探索回港後,發現自己患有第四期癌症。但他表示,「方舟事工」是神對他個人的「使命呼召」,並表示不是自己的時間有多長,而是在這段時間裏可以再做些什麼,希望在場人士珍惜眼前一刻。袁文輝說:「Panda知道自己是第四期己經有年半了——他根本是個行得走得的神蹟!」

換言之,影音使團在這裏由「方舟的發現」,轉到他們「發現方舟的經歷」去佈道。

不過,他們「發現方舟的經歷」,又似乎不是一些異常特別的經歷——我不是要否定他們有血有肉的經歷,而是我們身邊也有很多人經歷着戰亂、生活各種窘局;患癌的朋友也經歷着神的帶領。花資源去探索方舟,接着搞一個佈道會,有沒有必要?

這問題仍然在我心裏盤旋着——尤其當我看到場刊上寫着;「呼籲五千名現場觀眾,每人奉獻1000元」。這跟他們不斷強調艱辛、冒生命危險有什麼關係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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佈道會最後一個環節,是美籍華裔科學家吳宣倫博士的分享。他不斷陳述一些科學數據、知識。作為大學本科修讀科學的筆者,其實也不明他在說什麼,但明白他目的要說,地球正步向滅亡(例如全球氣温上升、人類要與細菌大戰等等),人們要趕快接受耶穌基督,把名字留在天上的「生命冊」上。

如此,他引到聖經裏《馬太福音》24章36-41節:

那日子,那時辰,沒有人知道,連天上的使者也不知道,子也不知道,惟獨父知道。挪亞的日子怎樣,人子降臨也要怎樣。當洪水以前的日子,人照常吃喝嫁娶,直到挪亞進方舟的那日;不知不覺洪水來了,把他們全都沖去。人子降臨也要這樣。那時,兩個人在田裡,取去一個,撇下一個。兩個女人推磨,取去一個,撇下一個。


耶穌所說的末世,與挪亞方舟有什麼關係,已經有很多書,寫了很多不同的見解。我感到疑惑的是,不論兩者(末世與挪亞方舟)是一個怎樣的關係,這與挪亞方舟的真實性根本沒必然關係。正如耶穌用了很多虛構的比喻,只是想從比喻中帶出一個信息。哪管是說末世來臨,會如洪水般突如其來;或說有人指末世如挪亞時代般惡貫滿盈……接受了方舟真實存在過,卻不代表要接受耶穌所要帶出的信息。

吳宣倫博士的分享,我有8成內容聽不明白。不過,他有幾句話是非常「震撼」的:

「末世延遲來到,我有理由相信是為了中國人(得救)!」
「聖經說,男人『汗流滿臉才得糊口』,其實是一個祝福......因為這讓男人去運動,vascular system才能健康!」
「美國人其實一早已發現方舟啦......」「但這次重大發現,就是神留給中國人啦!」

不少人聽到這些「震撼人心」的說話,都會鼓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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買了佈道會門票後,才知佈道會當晚是世界杯16強,烏拉圭對南韓。我心想,佈道會完結後我趕快回家,應還可看到下半場比賽。其實,吳宣倫博士分享完畢,我已「一枝箭」跑去乘車回家。

回家後一開機,烏拉圭剛攻入了致勝的2:1的那球,熒幕已經是重播片段……

「頂!我為何留在佈道會那麼久呢?!」我心裏恨恨地痛駡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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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

其實,決定去這次佈道會,是個困難的過程。

我有記者證,其實我可以記者身分入場。不過,一來有關方面只設午場招待傳媒,二來我也不想以記者名義,出席一個公司沒打算我出席的活動。於是,我選擇購票。$65的門票價錢(最低票價),對窮困的我來說,是有點貴的。而且,其實我沒多大興趣以這$65去支持影音使團的「方舟事工」。記得當我購票後告訴女朋友,她即時的反應是:「你明知佢哋都係做show啦,仲去嚟做乜?」之後,還因此跟她有一場有關使用金錢的小爭執……

不過,我想我這次入場還是值得的。過往,身邊很多人批評影音使團的所謂傳福音方法。但老實說,我對影音使團的真正認識,不是很深入。我在想,我希望在眾說紛紜中下判斷,就先要親身了解別人在做什麼。

另外,我也希望讓人知道影音使團在做什麼。作為一個記者,我希望盡量(只是盡量)以旁觀者的角度,呈現給沒參與影音使團活動當中的朋友,看個清楚。

我想,如果人們看了,對影音使團所做的事情有更深入的了解,那幾十元,還是值得花的。

2010年6月21日 星期一

我是站在雞蛋一方的球迷

或者,我是梁文道所說的異數——我是站在雞蛋一方的球迷。

是鋤強扶弱的心態嗎?唔,或者是我不希望看一場一面倒的球賽吧。

小時候,愛捧隊伍一定是曼聯、皇馬、巴西等勁旅。也不知是否接觸文化研究多了,明白多元化的可貴——朋友問我想哪隊贏,我說:「無話捧哪隊呢……作為一個球迷,最緊要是看到一場緊湊、刺激、精采的球賽吧!」

那種「玩晒」的戰局,像練習一樣,有什麼好看?君不見塞爾維亞對德國那場,塞爾維亞領先後,下半場有多精采刺激?!

今晚,我就抱着站在雞蛋的心情,看葡萄牙對北韓的比賽。

不過,北韓吞了葡萄牙7蛋......

老實說,葡萄牙入到第3球後,比賽的可觀性已大大減低,北韓亦大勢己去。但,我仍站在雞蛋那方......

那又倒不是因比賽精采不精采那麼簡單。

早陣子,已有人擔心北韓球員回國後的生活(生命!)(有說他們輸了,要回去做礦工)。現在狂吞人家7蛋,更悲慘的是,科特迪亞下場要狂數北韓,才有些微機會出線(葡萄牙一定要輸給巴西!)——北韓的惡夢,極可能才剛剛開始!(類似的例子,古巴球員也曾試過

「我想起了古羅馬競技場上的格鬥士,那些文明但又嗜血的羅馬公民可曾企盼弱者的復仇?不,他們想要看到的是戰無不勝的屠夫像切西瓜一樣砍掉別人的腦袋,哪怕後者爬在地上一路打滾哀求。難怪大家都說足球是古代血祭的代替品,在這層意義上,它們確實很像。」

今天的球賽,是文明的競賽。不過,梁文道描述的情況,卻可能在球場外發生——因為仍有人認為輸了比賽,等於輸掉自己應有的尊嚴,不值得生存……

誰是高牆,誰是雞蛋,有時,問題竟延伸至球場之外。當賽果關係到球員的性命,或許,我們也要暫時按捺一下內心裏那種法西斯心態吧。

好像寫得有點沉重。唉,無計,球迷睇得開心,其實球員踢得艱辛,甚至攞命博。球場是英雄地。不過,輸咗的話,有時連狗熊都無命做呀,陰公!

2010年6月4日 星期五

老爸的感動,繼續感動我

21年前,我看着爸在電視機前,專注地望着人們抬起一批批受傷的學生而流淚。

印象中,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爸流淚。

那時候,爸在我心目中,是個剛強、無所不能的男子漢。他的眼淚,縈繞我的心好一段日子:是什麼感動了一個硬漢子潸然淚下?

往後的10多年,解答這疑問的決心,一直沒有在我裏面減退。

近10年,資訊發達,身在香港的我,知得多了,疑團慢慢解開,我也體會到老爸當時的心情。

現在的老爸,頭髮白了很多,體力不及從前。上年紀念六四事件的晚會,他因有假期,自己一個人前去。倒是我因工作太忙,去不了。回來後,我問他晚會怎樣,他淡淡然說有不少人出席。然後,靜靜地坐在椅上,身旁放一台收音機,低着頭,聽着電台報道晚會的情況。

他那一刻的專注,像20年前那樣——很靜,空氣像凝住一樣。但,沒有了傷痕纍纍的影像、沒有了眼淚、也沒了認為堅強與落淚是相互矛盾的小伙子。

21前的疑問解答了。時間,卻把問題帶到另一個層次——被感動了的,在人生不同階段,可以做些什麼?

老爸仍是我眼中的真漢子——一個充滿真摯感情、能感染兒子的老爸。

時間,卻令他老了,心,也累了不少……

不過,他還有下一代。

人民不會忘記,因為我們還有一班被感動的人,走出來,延續21年前那份感動。

今晚去維園,就是要令這份感動保持歷久常新。

2010年6月1日 星期二

讓政改方案通過,也得過到自己這一關

又有一位老師向政府抗議——向到校內解釋政改方案的曾俊華司長舉起「超錯」的設計圖案,諷刺政府那「起錨」的口號。

特區政府無論說有多少多少人接收宣傳單張,她都要叫我們過得到自己——我們憑什麼去接受今次政改方案?

我們可不是人云亦云的;我們都說得出「超錯」的地方是在那裏。 

特區政府不能混淆視聽,說要什麼「循序漸進」,方案已增加了什麼「民主成分」。我們現在談的,是普選立法會及特首。〔曾特首,還記得你曾說過要在任內解決普選特首(無錯,係普選,唔係民主!)問題嗎?〕

當在立法會這邊加5個直選議席,那邊加5個功能組別議席(「間選」?還是保留了功能組別;還是要分組點票;還是預了直選議員的表態,因分組點票而被knock off!);選舉委員會增加幾百人(同樣是小圈子選舉;難道政府會認為我們相信候選人會有激烈的競爭?!)政府實質在做的,是巧立名目、偷換概念,嚴重點說,是侮辱我們的智慧。

減少提名委員和功能組別議席數目,還勉強說得通是「循序漸進」。在普選這大前題下,這方案根本上、原則上就跟普選的普及而平等的概念背道而馳,是徹頭徹尾的大倒退。

這有如說,一個人借了我30蚊,答應幾年後歸還。但每次歸還,只還1蚊,但每次再向借我多5蚊。還說,不跟這「程序」,很難把原數歸還。

是要去投資賺錢還款嗎?回想什麼「玩舖勁」、「徹底解決普選問題」……對不起,對很多人來說,曾特首的信任經已破產——我們憑什麼相信他?我們根本不知起錨後,船要駛往哪裏去。

我最看不過眼的,是政府把今次方案說成是最終普選的條件,說要通過才能踏上下一步——「命令」「起錨」,我們坐的船,是被海盜騎劫了嗎?

或許,他真的已盡了最大努力,向中央政府爭取了最多。但對不起,市民需要的不是要一個向上司「交差」的政府,我們是要一個有勇氣、真正為人民着想的政府。

過不了自己,就是過不了自己。我們可不會像曾特首那樣,(即使!)(他)過不了自己,卻還虛偽地說不要蹉跎、要怎樣起錨。

讓方案通過,也得過到自己這一關。這是道德的抉擇,是良心的問題,不是顧全大局與否的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