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11月19日 星期五

要同陳榆再吹水

陳榆離世,我真的非常難過。

他離世後的一晚,我少有地跟父母一齊食飯,不知為什麼,我一邊吃,一邊想着陳榆。

對於我這個飲FES奶水大的0靚仔來說,幾位生命師傅是在FES裏遇到的。陳榆是其中一位。

跟柴魚不是經常見面,但我是被他的「上心」深深地感動。

畢業後第一份工,「盲摸摸」地去了一間科技公司工作。對一個fresh grad.來說,環境轉換了,對個人的衝擊,尤其在信仰方面(或許不是衝擊那麼嚴重,就「不適應」吧!)是少不免的。那時公司在佐敦。放工後,自己會獨個兒跑上聖德烈堂旁的FES書室看書——我是竭力地希望吸收更多,把信仰與日常生活來個水乳交融的結合。

不知是那一次,就遇見陳榆。印象中與他談了一會,大家說:我們工作的地方那麼近,不如找天食lunch吧!我這個跟FES還未「斷奶」的後生仔,不知多麼高興!有個 FES(GCF)同工願意聽我轉入「社會大學」後的感受!但我又想:大家是說說吧!就等於我們常跟朋友說:「喂,得閒揾日食飯啦」一樣,屁放完了就散。

怎知,一天陳榆真的打電話給我,約我食lunch。期間與他傾談,我把自己的感受說出。我那時說,我想試試當記者,但我又不是在傳理系出身的。他說,可試試讀文化研究的master啊,什麼人也收的,而且讀完後出路選擇會多一點……現在回想,他的建議或許不太有實質幫助,但那時我們東拉西扯,實質說了什麼,忘記了。不過,對一個fresh grad.來說,說出了自己的感受,又有人主動地願意聆聽及跟你一個0靚仔吹水,那是非常感動的。

當然,那次他還介紹了盧雲神父這位作者讓我認識。之後幾次放工,我又獨個兒走上FES打書釘,用上了幾日,KO了陳榆力薦的好書,《The Return of Prodigal Son》

待我終於當上了報紙記者,之後轉到了機構裏做雜誌編輯,我也有告訴陳榆。一次,FES同工們來我工作的機構那裏退修,陳榆竟主動打電話給我,說他就在接待處,問有無時間吹水。我很高興,立即帶他上到辦公室,參觀一下我工作的地方。之後,大家又談天說地。我記得,我說他那些另類(非貶意,是褒揚)教會處理會眾拍拖的手法,搞得我跟反對他見解的教會導師,進行了幾場筆戰!

到他得病後,一次我約他到他在西環家附近吃飯。他消瘦了很多,但還是談笑風生的。我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,接觸了基督教圈子幾年。那次,我們就大談什麼什麼機構的領導層乜乜乜、那間機構的「三煞位」咁咁咁、某間神學院的院長又點點點……

與陳榆傾談,你都感到他很重視、「上心」跟你相聚的每一個時刻——無論是他主動約你,或是跟你傾談的那個暢快、無須害怕說錯什麼的過程。

他離世前幾日,我再打電話給他,跟他說聲生日快樂,順道問一問他的病情。幾次致電,都駁了去Call 台。一朝起床,發現有未接來電。原來,他朝早九點幾電回給我,我幾次再打給他,但也駁了去Call 台……

我跟他這條通話線,就這樣要待他日在天國裏再接通。

陳榆,我捨不得你,你在天國裏聽到嗎?我很想跟你吹水。約你聊天、跟你傾談,你這個人都永遠是present的,過程永遠是一個很暢快舒服的時刻!

今世再也不能跟陳榆傾談了。但柴魚有些話,是長埋在我心裏面的,也影響我一生:

「你估下一個人配偶死了,那人再婚。在天上那位看在眼裏,感受會怎樣?第日返到天家,兩個老婆/老公夾住一個老公/老婆,三個人會諗乜呢?哈哈!」;

「我們跟另一半的關係都是獨一無二、無可取替的,因為,兩個人有經歷、有回憶、有歷史。這些,其實就是兩個人繼續走下去的珍貴資源咯。」

陳榆呀陳榆,第日我要在天國裏跟你再吹水,還要聽你的精警句! 

2010年11月18日 星期四

趙連海與菜園村

這一、兩星期發生的兩宗新聞,叫人痛心。

父親為自己的嬰孩伸冤,本是人應有的天性。但在趙連海被判刑的事件中,這份人性卻被打壓——他就是要展現一個人的尊嚴,也要先得到當權者的批准。於是,他絕食;他換一種更激烈的抗爭形式,誓要彰顯人類的天性。

人類跟土地、地方的回憶、感情、關係,自古以來都不是能被輕易剪除的,這本是人與生俱來的天性。而提供人民一個適切的居所,也是一個政府最起碼的責任和天職。但菜園村的村民,連這最基本的需要、微小的願望,也被當權者出動鏟泥車剷走。於是,一批人坐地卧地,誓死保衛家園。不,他們不只是保衛家園,更是換一種更強烈的姿態,保衛作為公民應有的權利。

兩件事情,程度有別,背景不一。但肯定共通的是,兩者是當權者與民眾的衝突;當權者的民眾認受性低,卻是掌握大權;民眾同樣竭力地爭取;都是爭取那卑微、卻是基本的人性尊嚴。

更大的共通是,兩者都發生在我們的民族中、在我們中國人身上。

寫這篇文章時,我心是無比的複雜與沉重。兩件事,其實已進展了好一段日子——始於毒奶粉事件;熾熱於立法會外的反高鐵集會。來到這一刻,兩件事似乎已發展至一個不能有根本性扭轉、也是很多人不願見到的局面。

當趙連海已在獄中,或菜園村的村民真的流離失所,我害怕我們對伸張社會公義的熱血會冷卻;我不願見到人的尊嚴被無情地踐踏;我更討厭沒有關懷社會、沒有文化救贖踐行的無能信仰。

姿態,永遠比最終的局面更重要。面對這個荒謬的世界,一種沉實、對世上君王的權力算不得什麼的宣認;對最終主權是屬於那鑒察人心、憐憫在世無權弱勢的上帝的一種身體力行的認信,永遠是最重要的。

「願祢的國降臨,願祢的旨意行在地上,如同行在天上。」(聖經‧馬太福音6:10)

如此禱告;權歸上主;踐行這份信念;祈求上主帶領。阿們。

2010年11月2日 星期二

一個有關後現代文化下看聖經權威的講座後感

上星期六、日,連續聽了兩個神學講座,真的累透。聽時不斷想想想,是「腦交戰」的狀態。一邊聽,一邊寫下筆記。回家後想,實在要在我未忘記任何東西前,記下當中轟烈的「戰況」。

周日一個有關後現代文化下看聖經權威的講座,「戰況」尤其難忘。

講員開始時先談談什麼是後現代。

「任何想人找『後現代』的定義,都表示他/她其實不太了解什麼叫『後現代』。」我很同意。我們不能定義『後現代』,只能對它作一種簡單、概括式的勾勒:『後現代』拒絕任何加緒定義的框架——這是對它思潮的勾勒,也是它沒有定義的原因。

講員及後回顧「後現代」之前的時期,即「現代」時期。他由中世紀開始談起,並說出人們在及後不同時期如何看待聖經:由從前高舉聖經至一個地步,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,都受聖經影響;然後到以馬丁路德為首的宗教改革,重拾聖經的權威;再到維根斯坦的語言革命,令人們對聖經所說持有不同的理解;及至「後現代」思潮拒絕世上有獨一的權威,聖經的權威,也就受到質疑。

整個講座中,講員都把重點放在「後現代」思潮,如何對聖經、教會的權威產生負面影響。我左思右想:談到「後現代」與聖經權威,兩者真的沒有「共舞」的地方嗎?

講座完結後,我走去跟講員傾談,向他說出我那「共舞」的看法。

我說,所謂的聖經權威,其實涉及對聖經的論述、話語權。從前,只有神職人員、君王等一小撮人能看得到、了解得到聖經,結果是,平民百姓對聖經內容的理解,是在神職人員的詮釋框架下形成。這會產生什麼問題?就是有權之人怎樣描繪上帝,我們就對上帝有怎樣的認識。

日積月累,對上帝的描繪掌握在一小撮人的狀況,就有可能令某些價值扭曲。16、17世紀的宗教改革,不正是一種質疑當時權威的運動嗎?當有人自以「新教」為榮、以馬丁路德釘上95條論綱為傲時,我們有否想過,那時期宗教改革家的思想,骨子裏根本就是很「後現代」——否定權威,公然挑戰當時的教會,為重拾對上主的一份良知。而我們都知道,古騰堡的印刷革命,是宗教改革能成功的其中一個原因——價值扭曲的權威,終究是抵受不住多人被「充權」(有權去讀和思考聖經)後的衝擊。

有人說「後現代」什麼都否認,對他們來說,沒有上帝,什麼都沒有,什麼都不是。我是想,什麼凡是推向極端的,當然是不好了,我也不完全贊同「後現代」的思想。但我們可曾想過,「後現代」的思想能讓我們更認識、親近上帝?

我是觀察到,身邊不少信徒(尤其是一些教會領袖),認為自己已掌握到那真理似的(不少人稱為的 “universal truth”)。自此,這批人就把自己對聖經、信仰的一套看法「攬住過世」,信仰僵硬不再活潑。更慘的是,他們以「持守真理」為名,不斷擺出一副別人與我為敵的戰鬥格姿態,甚有一種「順我者生,逆我者亡」的味道。偶然攤出一句「聖經是如此說了,這是神的意思。」——你真的不知好氣還是好笑。

歷史像一個巨輪。如果上述觀察繼續發展和漫延,在「後現代」思潮的推動下,誰敢說不會有下一個馬丁路德出現?

坦白說,沒有人可掌握到真理,除了耶穌,根本沒有人是神。那我們就須懂得謙卑,承認自己所知的有限;感謝上主的顧念,讓我們能稍微認識祂;明白到我們的生命,其實充滿着上主的恩典。今天我們對上帝的認識,終究是人類自己的刻劃。我們能勾勒,但很多有關上帝的事情,我們都不能「實牙實齒」地說——有如「後現代」思潮,不會為事情下一個「硬框框」的解釋或定義一樣。

我們甚想擁有一個 “universal”的真理,卻少有考慮到,不同人能擁有不同的「處境」,對演繹出信仰的豐富也是同樣重要的。有人因此害怕一種沒有「渣拿」的信仰。對我來說,信仰反而是要不斷更新的。一位我很欣賞的神學院教授告訴我:「後現代思想其實是一個機會,不是我們的敵人……保羅說:『凡事都可行,但不都有益處』,(在後現代思想下)我們的工作就是去判別那些是有益處的教導了。」況且,我們相信的基礎,真如我們所想,被「後現代」思潮一衝就變成散沙嗎?那有機會是我們「揸」、「拿」錯了什麼了。

「謝謝你。你是返哪一間教會的?」我跟那講員握手,他問到我——我想,他是一個不記仇的人吧,哈!